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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男人 (1-10)

2020-06-22 07:34:00


(一)

  在《城市咖啡屋》里,那盏昏黄的奶色灯光下,斌斌为我点了一杯加了蜜汁

的咖啡奶茶,当我用小勺试图去拨动那杯内的圣水时,我轻轻地抬了一抬头,发

现了他异样而专注的目光,一直静静地停留在我的纤纤细手上。于是,我放缓了

拨动的手,让心跳的感觉在欲念中持久升腾,就在我脸泛桃红的瞬间,斌斌突然

叫了我一声:姐!

  一阵电波的射动,奶茶的勺滑进了圣水里,激起波波涟漪,一时飞溅出来,

沾满了我的手背,有一点痒心的疼痛。

  “姐!:”斌斌又叫了一声。

  震颤中,我闭起了自己的双眼,紧紧地,不再透出一丝瞳孔的光亮来。此时

,我的眼前来来回回晃动的是男人昨天在电话里,对我一连二十声拖长了音调的

“姐”的狂呼烂喊,以及那时那刻的我被麻醉枪抢劫了般的心灵憾动。

  那时那刻,午夜的钟声已经停摆,斌斌的声音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诱惑,落

在我的耳膜中。初冬,夜南京岑寂的空洞里,斌斌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放纵,

使我全身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人到中年,这种荒废了的蚁虫般的肉身咀嚼,在

经年的冰封中忽地裂开一道强缝来,潜伏进我的平肌里,给我带来一阵惊艳的疼

痛。

  我是一条码字的牛,在我所有用来愉悦人们眼球的文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奶茶”这个中性词。在时尚的“奶茶”时代,我将“奶茶”定性为中性词,因

为实再是找不到更加贴切的比喻了。在潜意识中,我一直拒绝“奶茶”。

  记得两年前,我和四位中学女同学去《城市咖啡屋》品茗香茶,大家异口同

声地点了可口奶茶。其实,在那个瞬间,我就本能地拒绝那种东西了。“奶茶”

上来的时候,我押了一小口,轻呡着在口中把玩回味,久久过后,除了感觉一种

浓浓的蜜汁的味道外,唯一的感觉便是淡淡的奶香味了。

  我是一个不大喜欢奶香的女人,心理上对奶味有一种潜在的抗拒。然而,眼

前这个为我竭力营造一份浓重奶香味的男人,在紧随的震慑灵性的空切呼唤中,

将我整个地置放在奶味里。心性源于多了斌斌这个男性宿主,我便不可思议地融

身在充满奶香的大染缸里。

  “姐!”斌斌继续叫了一声。

  在这样一个凄冷的清夜,叶片飘逸地洒落在城市的尘土中,小勺和着落地的

碎片,心甘情愿地沉浸在奶茶的最底层,任心游荡在圣水的四周。然而不久,我

就看见一行清泪,从我的眼眶中徐徐落下,和着奶香,和着肉身的颤动,和着灵

魂的拼夺,融入圣水中。

  斌斌绕过清泪,绕过奶香,绕过圣水,一路张扬过来,用他的激情缠绕着我

,最终使我疼痛得再也无法躲开。在这个温馨的溢满了奶茶的芬芳季候里,我悸

动的心被这个竭力为我营造奶香味的男人含化了。

  离开《城市咖啡屋》的时候,我惊愕地发现,奶香持续地弥漫在我的肉身里

,挥之不去。我知道,那是斌斌潜在的体香,和着奶茶永久的芳香,停留在我的

体内。

                (二)

  斌斌二十九岁,生在南京,长在南京,武汉是他的第二故乡。

  童年的斌斌性格很内向,上小学的时候,每个周三的下午放学早,同学们都

三三两两地出门玩去了,孤独的斌斌总是一个人回到家,关起门来看书。在那个

时候,斌斌喜欢上了美国华尔街上的一些优秀交易高手,并迷恋上了国际金融投

资行业。斌斌的偶像是一九九七—九八年发动亚洲金融风暴的量子基金掌门人乔

治索罗斯。

  斌斌从事的是职业期货交易,专司大豆、小麦的远、近期交割,他的公司设

在武汉,其旗下的迈肯劳顿期货公司拥有注册资金五百万。斌斌所在的南京分公

司长期处于无人执掌的空巢状态,斌斌理所当然的留在了南京。

  年轻的时候,斌斌在一家拍卖公司做过职员,公司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均是官

方委派的,欺生已经成为一种司空见惯的官场行为。那时斌斌刚从南京东南大学

的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毕业,新人初来乍到,自然给整得不清。

  在这种经历官场压抑的郁闷生活状态下,斌斌有了意识的自醒,他决定用自

己的知识做交易,毅然辞去了公职。岁岁年年,斌斌渐渐磨砺成了生意场上一块

锐利的钢板铜材。交易时,斌斌形容自己是金戈铁马,面无表情,眼露凶光。在

这样一种生活状态的纠结与沉浮中,斌斌沉重地努力着,不断持续地扩大着成功

和希望的界面,日日期待着自己的梦想成真。这种疯狂专营的代价,最终使他失

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友。

  当女友终于穿上婚纱成为别人的新娘,斌斌就一直独守着自己的空巢。白天

,他是生意场上的一条狼;夜晚,摇身一变就成了鼠标上的一条羊。

  斌斌的空虚无法排解,只有鼠标的移动才能卸去他沉重的伪装。斌斌天天上

网,漫无边际中,斌斌遇到了我。

  在网络上,我不轻信缘。我是码字的牛,我只是一个习惯抽空别人心性的魔

,而斌斌有空间让我成为魔。

                (三)

  我喜欢这样一种鬼魅的季节,有一种冷暖相知的风在潜潜地流动,伴随着一

种柔丝般的氤氲雨气,在我的心性中缓慢地弥散开来。

  在成魔的行程中,我打开了欲望的魔盒,我的奶茶男人如秋风潜入夜,在我

的心里心外来来往往,云游徘徊,带着深秋老南京树影的摇曳与婆娑。

  思念是什么,来来往往中我说。思念是一种期待,一种希望,一种等候,是

雨后的彩虹;斌斌说。

  爱是什么,潮起潮落中我说。爱是一种包容,一种持续,一种扶持,是鱼和

水的融洽;斌斌说。

  情是什么,缘生缘死中我说。情是一种缠绵,一种抚慰,一种温存,是心与

心的愉悦;斌斌说。

  欲是什么,心生心死中我说。欲是一种发泄,一种占有,一种得到,是火山

般的激情;斌斌说。

  那么,一定是有思念,才会有爱;有爱才会有情;有情才会有欲。我说。

  斌斌入了我的套,斌斌不知道我要证实什么。我看见斌斌笑了起来,露出了

一口近似奶色的白齿。在那排洁净的玉齿间,我想象着斌斌的那些女人们,是如

何如蚁成群般地狂舔着他的牙床,他的牙肉,连同他的那些已经开始迂腐的牙垢

。在那些我看不懂的女人们里,我睁大了一双迷蒙的眼,象看雾,更象看袅袅的

青烟。

  在没有了处女情结的女友肉身激情的抚摩中,斌斌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

兽。在人兽的角色变换中,斌斌的一半是人,一半是兽。当女友离开了他之后,

空巢中斌斌面对其他的女人,便是一个完整的兽身了。

  48是斌斌曾经的女人,在一家医院做医生。女人四十八岁了,为了便于记

忆,斌斌叫她48。48是斌斌那种纯粹为了满足疯狂肉欲的性伴侣,他们的幽

会地点每次都在《世纪大酒店》那个代号为048的房间里。斌斌无数次地对我

说起过48和他的七夜激情。

  在避开了所有尘世喧嚣的宁馨中,48会温存地褪去斌斌的外套,给他养心

的耳鬓厮磨。在斌斌和她的肉身互相嵌入的刹那间,48会疯狂到及至地咬破他

的双肩,抓破他的裸身,与此同时,在伴随着48杂草丛生的地方泛滥的洪水成

灾,蚁样的快感穿透了他的全身。斌斌喜欢这样的感觉,鸾凤颠倒中,48会摩

挲着自己风华不再的干乳,闭着双眼浪呼:我的今生,我的好弟弟。

  斌斌和48的年龄相差了十九岁,我无数次地想过,在这种非爱的肉欲激情

里,斌斌的感觉会是怎样的一种触目惊心。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女人,会有什么样

的自信,促使她静躺在一个二十九岁男人的胸肌里,恣意而又煽情。

  七夜激情,也许给女人留下的是一生的回忆;七夜,也许是永远的玉宇澄清

;七夜,也许是昨夜的良辰美景。在这种经过了物化的肉欲翻滚里,我无法判定

,到底有多少真情来源于心性。

  在医学那个人等层次的规范中,我的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被情欲燃烧的女人

,而不再是一个素面朝天的医生。人伦的颠覆与错位中,理性与非理性,生理与

非生理已经没有了醒目的界定;而我的奶茶男人,只是重复着他的意淫人生。

                (四)

  在《城市咖啡屋》斌斌为我持续营造的氤氲气氛中,那天,我意外地看到了

斌斌的一夜情女人。

  那个女人离我很近,独自坐在那个灯光迷离的角落里,女人的脸上抹了一层

厚实的粉质玉兰油面霜,在灯光柔逦的摩挲中,显得亮丽而光鲜。女人不时斜斜

地瞟过眼来,有一种冷傲的酷容,令我不寒而粟。她的嘴里叼着一支劣质烟,散

淡的目光中游离着一丝翼动的煽情。

  女人三十九岁,青春在不断变换的男人的丛影中度过。斌斌的视线无数次地

投向她,女人却没有反应。女人遇到的男人很多,在刷新钞票的过程中,女人对

于自己曾经点击过的男人,已经意识模糊了。在女人不变的人生字典里,只有简

单的六个字:女人、男人、码钱。

  当斌斌将视线从女人身上收回的时候,我看见一团火同时从他的眼锋里收敛

起来,欲与非欲的瞬间,我看到斌斌在人与兽之间所作的短暂停留与徘徊。

  我曾经在自己的意念中无数次地想象过,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人,在《世纪

大酒店》那张奶黄色床垫上所产生的激情飞越和欲望迸裂。在女人充分展示自己

美丽胴体的那个全部过程中,我不能肯定是欲与性,还是性与欲在起主导和关键

作用。当我想象着女人的时候,一种意淫的快感迅速通遍了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在那张绵情的床垫上,女人的欲望是如何被斌斌水性的柔情升腾

和唤醒的;而女人那尚未褪尽春华秋实的夏日最后一抹惊艳,又是如何被斌斌磁

性的刚情融化和瓦解的。

  女人是冬虫夏草,滋养着男人心性和体内的血。在斌斌年轻的血液里,淤积

的情欲始终在女人平滑的胴体上循环放松。我的意念中经常闪过这样的字眼:思

念、情、爱、欲。这些斌斌曾经的话语,象一具僵尸,遮蔽在我的帘前。在斌斌

散发着兽性光芒的躯体辉煌里,我唯一读懂的是“欲”,而“思念、情、爱”只

是为了顺利抵达“欲”境界的一种理性的完美铺垫。

  十年前,我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处女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会有很多的不解

;十年后,我和一个有着无数个女人的男人比肩接踵在咖啡馆里相拥,没有一点

异样的感觉。我甚至有一种偷窥和意淫的快乐。在散发着浓郁芬芳的奶香之气里

,我的视线不断地在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人之间跳跃徘徊,带着心性的假面具,

看他们的同时,也在看我自己。

  恍惚中,我发现在“奶茶”这个中性词里,男人和女人的所谓概念已经混淆

不清,透过人性的外衣,一种经过蒸腾喧嚣的兽欲,不仅在斌斌和他的一夜情女

人之间溢满,同时也在我的体内急剧膨胀。

  在斌斌的奶茶芳菲中,我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暧昧之气里,有一种浓郁的奶

香。

                (五)

  我和斌斌的初夜是在《世纪大酒店》那间代号为048的房间发生并完成的

,这里也是斌斌和48,与他的一夜情女人疯狂施爱的地方。

  斌斌穿着一袭湛蓝色的睡衣,煽情地躺在那张留有48和一夜情女人体味的

超大床上,用那种夸张到及至的动作等待着我。我犹豫地走进斌斌展开的蓝色睡

衣里,斌斌一把搂过我,令我在瞬间窒息晕倒。

  我的前脚刚远离三十,后脚正踏在四十的生命边缘,在我这样一种已经失去

了女人继续装嫩资本的年龄里,和一个二十九岁的小毛孩,在肉身中翻滚着自己

的恣意,轻易点燃兽性的欲火,放纵挥霍欲望的激情。源于心性的善根,自始至

终都不被我自身所理解。在这种弥漫着斌斌特有的奶香味的奇情男人的咀嚼中,

我已经被斌斌肉体的暗香彻底物化了。

  我一直只和有感觉的人做爱,对于斌斌我不能说爱,也许只是感觉到他的坏

  女人在潜意识中,或许也在渴望自己的坏。当斌斌用含化的唇一层层褪去我

的外衣,我就有了一种堕落的感觉。我看到斌斌空洞里长驻的欲望之火,在我疼

痛的欲火中无限扩大,升涨,蔓延。在斌斌年轻的肌肤中,我瓦解着自己青春的

最后一滴血,在那张留有48和一夜情女人浓重体味的超大双人床上,我如夏日

最后一朵玫瑰,开放着凋谢前的璀璨和惊艳。

  斌斌是一个惯于调色调情的圣手,在他手腕的细腻触摸中,我的每一寸肌肤

都有了一种酥心的感觉。他的唇不断地吻过我那些即将衰老的没有水色的肤面,

吻过我的已经不再青葱丰腴的乳尖,吻过我的日渐稀疏的枯萎的腹地。我发现自

己已经不能拒绝,在斌斌的圣物穿透我肉身的那个刹那,我的灵魂和躯体一起死

去,如果天地在这时消亡,我愿意和天地同时化为灰烬。

  我在自己的坠落中徘徊,048的空间里有了我过往的曾经。我不知道自己

是斌斌的第N个女人,048客房里还有多少个女人会延续与斌斌的性爱游戏。

斌斌说过:所有的女人都是我的过眼烟云。斌斌知道停留在048客房里的女人

不是为了爱,男人和女人,有时只是为了一种纯粹物种上的激情与碰撞。

  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也是源于一种强烈的欲念,在经久不散的奶味中,我

从斌斌疲软的睡衣上翻过身来,看到裸露的我的肉身。我最终发现,心甘情愿的

我已经沉湎在斌斌为我营造的奶香气味中,在欲望的毒日里,我和斌斌同时成为

抽空对方心性的魔。

                (六)

  斌斌坚持让我做他的一夜情女人。一夜情之后,斌斌不愿意再离开我。

  我一直只和有感觉的男人做爱,非感觉的做爱在我看来和奸鸡没有本质上的

区别。当斌斌用他那抽空我魂魄的鬼魅之声叫出那声“姐”,我就有了一种将他

掠为己有的强烈欲望。有时我想,48和他的一夜情女人,或许也是因为那声 

“姐”,最终将自己的裸身平静地安放在了斌斌的面前,一任斌斌野性的触摸。

  在斌斌的圣物渗透我的裸身之前,我曾经也长久地拒绝过自己,不要轻易落

进他蓝色背景的胸怀。我甚至无数次地想象过,斌斌会不会在那张奶茶色床垫的

周围,镶上一个致命的摄像头,用来作为对我的威胁和挽留。

  我是一个倾向于保守的女人,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自己的界内行走,从来不

习惯在界外停留。胆小如鼠的我,总是在每一个黑夜来临之前,静静地回到自己

的家,在母亲的宠爱中和灯光相守。当岁月终于将我的青丝毫不留情地带走,我

才发现,和一个男人厮守的日子,似乎对我欲望的满足远远不够。

  潜意识中,我在等待着某一天,有一个男人在一个风清夜朗的午夜爱上我,

随妖风舞的日子里,我们在欲望的烈焰中燃烧自己,化为灰烬后又借尸还魂,重

新戴着人的面具混迹于人群中,过着那种狮身人面的日子。

  直到斌斌的出现,直到《城市咖啡屋》的奶茶熏沫了我,直到《国际大酒店

》那种氤氲的气流紧裹住我,我才最终感觉到,一个女人和她的灵魂所做的挣扎

是多么的脆弱。

  斌斌的体味很淡,有一种催眠的暗香。在他蓝色的睡衣里,我闻到一袭浓郁

的男人的汗香。在他坚挺的圣物上,我看到了一种生命在非正常状态下的疯狂与

顽强。我轻轻地握住它,象捧一个可视的生命之物,那生命中不断地有清溪流泄

出来,晶莹剔透,纯净如玉。

  我喜欢这种流动的生命,有一种盘古开天地的处女情缘。斌斌将清澈的圣水

摩挲滩涂在我的肌肤上,最后在那个期待已久的张口处停留了下来,张口翕动着

,持续开放地张扬着,当张口终于如禽兽般吸纳包裹住那个圣物,我看到了自己

无可就药的已经堕落的灵魂,和着青丝不再的岁月一同溅出血的迸裂。

  在持续不断的我的物化的过程中,瞬间的激情过后,我疲惫地收缩起自己的

张口,这时的我,已经蜕变为一条兽,我的上半身是兽的思想,下半身是兽的过

程。

  而我,已不再是我。

                (七)

  我是在和斌斌有了七夜情之后,意外地看到那个紧悬在紫色窗帘上的摄像头

的,当我仰面朝窗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小圆井直射过来,将床垫上的一切掠夺

了个底朝天。

  我的眼前忽然飘摇地晃过48和斌斌的一夜情女人。那个48已经远离了盛

夏南京的欲望之火,在完整地保留了七夜情的完美记忆之后,携家带口到了古城

苏州。而斌斌的一夜情女人,也只是扔下了一夜的芬芳停留,就再也找不到肉欲

的出口。

  我从来没有问过斌斌,48和一夜情女人离开他的真正理由。按照斌斌的逻

辑,他的500万资产不需要我对他产生任何怀疑的念头。只要我轻轻点个头,

斌斌可以天天为我在《城市咖啡屋》斟满奶茶,为我在《国际大酒店》营造爱欲

的激情与翻滚。然而,我发现自己还是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我的伪装

也同时给我的裸身镶入了疼痛的颤抖。

  “姐,怎么了。”斌斌分明已经感觉到了我肌肤的变色。

  “斌斌,我一无所有。”我的声音在沙哑。

  “我是否希望过你什么?”斌斌蛊惑的声音。

  “如果你愿意,我是你的今生。”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浪笑,乳尖也开始疲

软褪色,有一种苍凉的败落。

  我确实一无所有,除了把今生给付斌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什么。在摄

像头的监控下,我唯一能够付出的也是自己的肉身。

  “斌斌。”我空洞的叫了一声,为了证实自己的存在。

  “姐。”斌斌在回音的同时,翻过我冰冷的身子,将我紧紧地搂住,唇在我

的乳晕上含吻轻点,最后将圣物重新送入那个狂潮的张口。

  “你是我的今生。”斌斌说。

  “今生的你和我。”我听到自己流泪的声音。我的心性已经被摄像头完全抽

空吸尽,除了一个无形的绳套,我什么都不再看到。我知道,在未来无限的日子

里,我只能在斌斌蓝色背景下的肉身里隐藏,不断地在他的手心翻滚,在他的手

背挣扎。

  我爱自己的名誉胜于一切。我的父母在南京,我的家在南京,我生在南京长

在南京;我的开始在南京,我的终结也注定在南京。

  我的目光在紫色窗帘上滑翔着,最后落在自己的中指上;中指上套着一枚2

0克拉的钻戒,很大很有分量。我想起了和斌斌的初夜,斌斌从蓝色背景中取出

钻戒,含情地说:“姐,给你,我今夜的新娘。”

  我是女人,有女人的善,也有女人的恶,我希望自己是女人中的精品,无论

是善还是恶。我的善根是我的善,而斌斌是我恶的根源。

                (八)

  我始终想象不出,48是带着怎样一种绝望远离南京秋天的梧桐、远离斌斌

奶味的芬芳、远离《国际大酒店》048房间那个蓝色背景的天堂的。我甚至想

象不出她逃离时的恐惧万状和凄然惨淡。

  一个女人,离开她熟悉的生活环境,离开她精心营造的家的天下,离开她万

般想念的人群,到一个也许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人生的艰辛打拼,逃

离的过程中,她的疼痛或许只能倚靠心性作为肩膀。她的无奈远比斌斌的一夜情

女人多。一夜情女人毕竟是风月场上的浪女,摄像头不会对她形成任何伤害,即

或是伤害也习以为常了。

  在48的准道德中,逃离是远离斌斌无形绳套的唯一出口。医生的职业道德

,职业环境,职业观念,是48选择离开的最终理由。一个人的疼痛不是痛,一

家人的疼痛才是痛,透过048房那个圆柱形摄像头镜孔,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在

欲望未尽时的仓皇和无奈罢手。

  我没有选择逃离,逃离需要勇气,需要底气,需要心性,在我还没有积聚到

所有的条件作为武器之前,逃离远远不是我的个性。虽然从此我知道,我只能作

为斌斌的今生停留在他魔鬼的芳菲之躯中,并在每一个有他的日子里,与他自黑

夜相守到黎明,完成我从人到兽,再从兽到人的缓慢而持久的回复过程中。

  在自甘沉沦的日子里,我开始成为斌斌豢养的一条困兽。我辞去了在超市一

个月辛辛苦苦只有五百元工资的工作,告别了那些伴随了我无数个寂寞四季的货

物架。白天,在紫色窗帘的摇曳中,静心地固守在阳台上写小说;夜晚,在奶味

飘逸的床垫上,激情地喧嚣在超大床上任凭斌斌的触摸。我的陌生的灵魂已经不

是我,我的熟悉的肉身也不再是我,我在自己的界外,看斌斌和另一个我。

  我是女人,这是我唯一的知觉。我一直在寻找一个适合我从事写作的环境,

斌斌可以给我,048房间给了我无尽的想象空间和灵魂憩息的场所。

  我一直梦想有一台自己的电脑,我已经厌烦了手写的野蛮操作。我在一家企

业做了老总多年的文秘,那家的生意和老总的脸一样没有丝毫的英气,每次为他

起草报告和讲话稿,都是手工进行,连中指也起了老茧,直到今天都让我拿笔就

怕。企业倒闭后,我发誓不再为人捉笔。到了超市后,没想到我又成为一头只会

干活的驴,上货、下货、补货、抹货架,想要一台电脑除非我变身为一头驴。

  在048房间里,斌斌为我配置了一台装备齐全的电脑,我开始学会在上面

码字,码思想,码人性。

  你是一个用思想写作的女人,斌斌说。

  斌斌喜欢看我写作时的状态,有时他会出其不意地在我的身后动作起来,用

圣物顶住我的腰,再缓慢地移到我的前胸,最后停留在我的唇边,轻柔地摩挲着

,让我感觉圣水中流出的那一丝清丽的甘甜,在口中持久地游荡,巡回,飘摇。

  有时,我会奇怪地把自己看成斌斌交割时的期货,或者大豆,或者小麦,在

我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斌斌的过程中,我是一个远期的货物,我不能肯定,斌斌

有一天终会把我抵出。

                (九)

  048客房是斌斌在南京的长期包房,一天二百元的房价令我瞠目结舌。

  我是斌斌床上的玩偶,我的一切都在跟着斌斌的感觉走。直到今天,我也不

能肯定,潜意识中是否受那个圆形摄像头镜孔的左右,同时任其成为支配我行动

的精神枷锁。

  已经是南方的冬季了,不断地有冷风在街面上窜动徘徊,飘零的梧桐叶片在

空中来回地翻飞,游曳着最后砸向地面。在我倍感寂寞的时候,斌斌会带上我去

他的期货公司。在期货公司,我看到了斌斌在交易场中的冷静与残酷,丰富和老

练。每天下午三点钟是收盘的时间,在进行完专业讲解当日行情之后,斌斌会显

现柔情的一面,开上他的奔驰320小车,带上我去《城市咖啡屋》品茗奶茶。

  我喜欢《城市咖啡屋》那种经久不散的氤氲气氛,品茗不是目的,我已经逐

渐习惯了斌斌奶味的芬芳,在和斌斌厮守的日子里,我有了一种对斌斌的眷恋。

  虽然直到今天,我还未曾走进过斌斌的心性世界,而斌斌也很少对我说,有

时,我看斌斌的肉身很孰,看他的灵魂却很遥远。我会想象和猜度着他究竟有一

个怎样的过往岁月。在猜测的过程中,我经常会无聊地看着中指上的那枚钻戒发

呆,二十克拉是我一生都无法读懂的概念。

  在斌斌曾经一无所有的记忆里,这枚钻戒是否也是他奋力拼搏的世界。有时

,我会在斌斌不在的时候除下它,看它在阳光下刺目的光圈,我知道,斌斌是让

我今生拥有它的特殊媒介。

  在企业做老总秘书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有一天老总会出其不意

地为我带上它,哪怕只有一个克拉。直到企业破产,我也没有得到过老总半个克

拉的钻戒。每次到新街口百货公司逛街,靠近金银首饰的柜面,也只是隔着玻璃

看里面的世界,那种隔靴瘙痒的尴尬只有自己才会深刻体会。

  我是女人,我也爱穿金带银,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给,我想自己不会拒绝。

我是一个喜欢沉浸在幻想中的女人,我是双鱼座。占星学家说:双鱼座的人如同

水中遨游的鱼儿,悠闲、清爽、浪漫;与人类灵魂的最终处深深相连;特出的直

觉能引导人们远离孤独寂寞。。我不知道自己带给斌斌的最终感觉,在斌斌日益

深厚的注目中,我看到斌斌很喜欢我的肉身和灵魂的状态。

  “姐,你的魔力是我今生的不变。”斌斌说。

  我喜欢斌斌和我做爱时的感觉,那种触摸,那种疯狂,那种状态,都是令我

这个年龄的女人疯狂的事情。斌斌习惯在清晨温吞的热水中沐浴,每天早晨六点

,斌斌会从奶色床垫上托起我,将我轻轻地浮进两米宽的浴池中,用不断点击的

吻唤醒我沉睡的欲念。在斌斌的含吻中,我的欲望从睡眠中彻底醒来,我幻想自

己化作了一条鱼,浅游萦绕在斌斌的身边。

  客厅里,萨克斯音乐飘逸出随性而又浪漫的旋律,朦胧的音乐营造出一种神

秘、空灵的色彩,越过真实的世界,带着我的心性飞向梦幻之中。

                (十)

 

  我从来没有对斌斌提起过那个关于圆形摄像头镜孔的事。每天,当048房

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身不由己地走近它,远远近近地环视它。在心理

上,我不能最终确定自己是否在意它,毕竟在我靠近它的时候,整个身子还是在

超异常的状态下发着抖的。

  我甚至不敢拨动它,镜头的外圈材料和紫色帷幕的窗帘色彩极度吻合,常规

状态下,你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不知道,这个镜头里面究竟保留了斌斌与

多少个风流女人的闲情浪漫,间或又有多少个女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

  斌斌的邮箱我从来没有打开过,虽然斌斌说过:姐,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

斌斌确实给了我一切,除了我还没有触及到他的灵魂之外。我想走进斌斌沈于心

性里的那个空灵的界面。

  南方的冬季是一个情绪化的季节,冷的时候很冷,暖的时候很热。四季的界

线分明使肌肤存在于冷热的汇合交流中,寒冷所造成的疼痛自然也就显得不再那

么明显。进入大雪节气后,南京终于有了第一场事实上的雪,我在供暖设备完好

的048房间里,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窗外是连天的风雪,街面上过路的行人

捂紧了自己的脸,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自己的生活状态。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冬天,一个小女孩,穿着一双漏出脚趾的破棉鞋

,背着一尺花布织成的书包,拿着一堆别人给的铅笔头,在雪地里顶着漫天的风

雪艰难地行走。一路走过了童年,一路走过了少年,一路走过了青年。如今人到

中年,以为就会这样一路走下去,直到生命的自然终结。既没有生的疼痛,也没

有死的渴望,更没有生生死死的无尽纠缠。

  不经意间,斌斌一声“姐”的呼喊悄然滑过我震颤的心房,从而带给我无穷

无尽的联想。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孤独的女人,这点和斌斌的童年具有惊人的

雷同之处。所有童年的渴望,都严密地包裹在自己坚固封闭的心灵深处,即使在

炎热的夏天,也不敢轻易拿出来晾晒。

  “姐。”斌斌具有魔力的声音最终俘掠了我的整个身心,我在潜意识中徘徊

了四十年的欲望瞬间被斌斌点燃。我是女人,在完成人的定义中,我面临的自始

至终是去做一个女人。我不能要求自己络守成规,如果有男人愿意给我一生辛苦

劳作也带不来的丰厚,我会放弃劳动,在得到中充分享受人性的安逸与快乐。

  我喜欢斌斌清晨将我从浴缸中轻轻托出水面的感觉,那是一种飘的欲望,一

种梦的释放,一种欲的涅磐。在此起彼伏的爱潮中,本能是兽的终结。

  “斌斌,抱紧我。”裸身中,我会含住斌斌的眼,轻轻声地说。

  “姐,我在你怀里。”斌斌说。

  “不,姐在你心里。”我的意识开始散淡,张口在急速涨潮。

  不久,我彻底忘记了紫色窗帘下的那个圆形摄像头镜孔,将潮水泄身到斌斌

的唇中,在斌斌的含吻中,我的欲望在狂泻,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从哪

里来,要到哪里去。